余氏蓦地将她唤住,站起来笑道:“倒劳烦你亲自跑一趟,采芹,去把我那只掐丝珐琅镶红宝的镯子拿来,给碧云拿着玩儿罢。”
采芹应声,当即飞快回房将那镯子取了来。镯子是雕金琢玉的,不说别的,光是上面一溜七颗绿豆大的红宝石都价值不轻。聂氏吃了一惊,这镯子虽不见得十分稀罕,但拿来打赏一个丫鬟,显然还是份量太重了。余氏将镯子放到她手里,笑道:“九姑娘就烦你照顾照顾了。”
碧云接了这镯子却淡淡笑了笑,说道:“夫人这般厚爱,奴婢怎好意思?”说完将它塞进袖里,弯腰福了一福,退去了。
聂氏望着余氏,余氏冷眼睃她,回到座位上,喝了。茶,道:“邦儿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
月桂海棠都没想到琉璃会留在长房侍候老太太,双喜带了消息回来,二人在廊下愣了半日,想到没了主子,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还是双喜老练,当下道:“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们还是负责洒扫和拿饭,我也还是负责姑娘房里的事务,总不能因为主子出了门,丫鬟们便连事都不做了。”
二人深觉有理,当下又起了干劲。得空时替琉璃收拾了几件衣物,趁拿饭时海棠拐到长房送给琉璃。
琉璃彼时正与青裳在侍候老太太吃午饭,何府里只有早晚两顿有儿媳妇侍候婆婆吃饭的规矩,午饭是要丫鬟们侍候的。海棠来时琉璃便跟老太太告了假出来,见了她便道:“怎么是你来了?”海棠眨巴着眼睛:“因为月桂在大厨房拿饭呀。”琉璃顿了顿,便道:“你来也成,你交待给月桂,就说我说的,你们要盯着点双喜,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来悄悄告诉我。”
海棠深深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等她走后琉璃回到厅内,老太太道:“丫鬟们房里没你住的地儿了,青裳拿两床被褥来,晚上你就在我床脚打个地铺。”
看来这是要她寸步不离呀!琉璃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既然这么吩咐,自己也不得不照做。不过在碧云青裳眼里,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老太太平日只让碧云青裳二人陪睡,如今居然也不让她二人陪了,而改让这位九姑娘来侍候,如果这是惩罚,那实在有点太给她面子了!
琉璃在长房侍候的消息不到半日工夫便传遍了四房妯娌之间。到了晚饭时,琉璃在旁侍奉茶水,梁氏等人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究,时刻观察着老太太对她有无异样。但老太太从头至尾正眼都未瞧过琉璃,竟比平日里对青裳等人还不吝颜色,便就渐渐释然了几分。
老太太夜里倒是睡得不早,因为老太爷常常忙到夜深才回,虽然分房睡,但总要等到差不离儿的时候才躺下。
头一日竟未等到,老太太戌末精神便有些不济,让琉璃伴着睡下了。
时隔许久又尝上了打地铺陪睡的滋味,琉璃转辗了半日才睡着。
翌日老太太竟然还是只让她侍候着,只字未提要她办什么事,琉璃也只得安心当着丫鬟,并不提什么。只是记着她吩咐过,要她眼手机灵些,也许是个提醒,做起事来便愈发心细。
晚饭后不久,琉璃照旧端着水盆来给老太太洗脚,门外便传来老太爷的长随荣贵的声音。老太太道:“去打帘子。”琉璃走到门边,才撩起竹帘来,一人着着官服就从外进来,正是老太爷。
何老太爷见着琉璃居然在此,也表示惊奇,老太太道:“这丫头言行无状,前两日又冲撞了她四叔母,我索性留她下来管教管教。”老太爷最是听不得人不守规矩,当下也拉下脸道:“正该好好管教!”
琉璃俯首称是,忙下去捧茶。
老太太瞅着老太爷,道:“看你脸色阴沉,莫不是又有什么烦心事?”
老太爷一面让碧云摘着官帽,一面叹道:“朝廷里的事,哪有一天让人清静?”说着走到内里去,让青裳侍候更衣。老太太道:“如今儿女们也大了,撑得起家业了,依我看,你还是早些告退了也罢,省得哪天连老命也丢在户部那些帐本里!”
老太爷接了茶,摇头叹了口气,却不往下说。
上回佛堂里他跟永信聊天时也对于告退一事避而不谈,也不晓得为什么,琉璃想探个究竟,老太太却冲她道:“下去让人去厨房里热碗粥来!多放些山药,少放些米。”
琉璃连忙下去。欲要唤人去大厨房,一想苏姨娘那里不还挂着个程英娘的事么,不如趁机去大厨房摸摸底也成,于是从廊下接了灯笼,自己打着往大厨房去。
大厨房为府里老少爷们备宵夜似已成了习惯,都已界戌正了,厨房里几个婆子正忙得热火朝天。琉璃进来道:“老太爷的山药粥可备了不曾?多放山药少放米。”管灶的一婆子生得细眉细眼儿的,一听是正院里来人,立马笑眯了眼迎上来,一面拿着瓷钵热粥,一面道:“这位姐姐可未曾见过,不知怎么称呼?”
琉璃笑了笑,道:“琉璃。”
婆子不以为意,麻溜儿的把山药切好放进瓷钵里,又拿出两只小碟配上两样老太爷素日吃惯的小菜。打量了琉璃两眼,见她服饰不同一般丫鬟,倒比青裳碧云还略为考究些,便起了奉承之心,从一旁拿起一截肥胖白嫩的菱角来洗净切了片,拿细白瓷的盘子装了递过来道:“这是南边儿才送来的脆菱,姐姐吃着解解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