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平静地道:“看来夫人是作好被休的准备了。也成,天亮后我们姑娘被官府带走之时,也就是胡管事亲手所书画押的供词曝光于天下之日!”
她丢了个冰冷的眼神于她,转身去开门。
聂氏一怔,失声道:“什么亲手画押?!”
蕊儿回过头来,“你以为方才被撕的供词只有一张么?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姑娘手中,还有胡管事亲手所书的一模一样的原件一份。除了这件事,还有好些别的事。如果说抄录的这份还不足信,那么等姑娘把那张纸条交到府尹手中,即便是夫人的父亲把事情压下来,只怕何府上下也饶不了你罢?再有,五姑娘就要大婚,那奉远伯虽然是娶填房,好歹是有荫封的,若是这回坏了事,闹得五姑娘连填房也做不成,夫人可就亏大了!”
聂氏打了寒颤,睁大眼睛看着她,如今她眼里的蕊儿恍若已经不是个轻贱的丫鬟了,她是琉璃遣过来索命的使者,是她的生死判官!
“你,你要我做什么?”她的声音依然颤抖,但是在极力抑制。
蕊儿扯了扯嘴角:“夫人何等聪明,该怎么做还消我说么?我们姑娘也不求你做别的,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姑娘自然也能做到什么地步。当然,如果能有人出来认下这投毒之罪,保得姑娘无罪出来,自然就更好了。”
聂氏一惊,“这,这罪行甚大,哪里会有人肯出来认罪?”
蕊儿笑道:“这可不就要看夫人本事了么?”
聂氏呆愕在地,顿时无语以对。
过了寅时,天就渐亮了,因着前夜的决定,各房里很早就开了门,正院里老太太随着老爷们陆续到来,也醒过来了。青裳给她穿衣,她问:“昨儿个,九丫头到底如何了?”自打当时被气昏之后,她便有些神智不清,吴隐中和琉璃说她中毒了,她强撑着的精气神儿便就如山体埸方一般,整个儿崩溃了。但她还记得昏睡前琉璃哭泣告诉她真相的模样,如今起来,却想起她。
青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碧云走过来,说道:“老太太不知道,这投毒的人现在已经查了出来,正是九姑娘。昨夜里老太爷和老爷们都已经商议定了,天亮便派人去通知官府来拿人。这会子人只怕已经在路上了呢。”
老太太惊怔,“官府?”
青裳微叹气,点头:“是啊,大夫人她们极力认定九姑娘是凶手,还把那些有毒的燕窝都收集好了,准备一并带去官府做证据。”
老太太陷入沉默,不知是对这结果感到意外,还是对大夫人等人的速度感到吃惊。
青裳低下头去,继续侍候她起身。
说九姑娘是凶手,她是不信的,这一年多以来日夜相处,她怎会看不出来九姑娘是真心盼着老太太健康长寿?她怎么可能会投毒?可她人微言轻,这些话是不当她说的。
老太太下了床,走动了两步,忽然道:“你去把吴隐中给我请来。”
青裳抬头看她,见她神色凝重,知是有要事待办,便点头道:“是。”退了出去。
碧云看着青裳出门,搀着老太太走到榻上坐下,说道:“吴大夫昨儿可是把那些燕窝验了好几遍,确认那当中块块皆是含毒的。九姑娘委实也可恶了些,别的人倒罢了,老太太待她如何她不知道么?把她从小跨院调来正院,又另外拨给她院子住,还让她拜了郭先生为师,无论如何,她都该念着老太太这份恩德,可没料到她竟这般狠毒,竟还要谋害老太太!”
老太太眼望着前方,半日没说话。末了道:“人心叵测,天底下哪有不为私己的人?”把一旁茶水端在手里,盯着道:“人要救人,何其艰难。人若要害人,又何其容易?”
碧云看了她片刻,忽然微微笑了,起身端起铜盆出去。
外间厅内何苁立三兄弟并老太爷都已在座,府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这样的逆女,众人都往朝里告了假,要着重应对此事。
余氏梁氏齐氏自然也来了,因为都知道聂氏昨日遭了何修原暴打,想着也不会列席,故而也没人预她。哪料得才摆了饭,门下便来人通报说四夫人到了,何修原一脸嫌恶,余氏三人却俱都表示了诧异。等见得聂氏挂着彩进门来,梁氏忍不住乐子待要打趣两句,见着何修原脸色,又想起眼下发生这事容不得她恣意调笑,终归又按捺住了。
聂氏进里屋见过老太太,便出来在桌旁坐下。见到隔壁何修原不愿多瞧她一眼的样子,又不禁把头低了下去。这时何修原道:“官府的人如何还不曾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众人都被这话问得抬起了头,何朴松一向忠厚,不忍扫身为长兄的何苁立的面子,便冲他一瞪眼:“老太爷在此,四弟莫要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