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轻咬贝齿,面色苍白,唯有眉梢那一点殷红越发分明,仿若杏子林里簌簌而落的杏花,茫茫如雪掩盖住初绽时的娇红,无端惹人怜惜。
偏偏池灿这个人最缺的就是怜香惜玉的情绪,他斜睨着乔昭,没好气道:“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
“池大哥不方便说?”乔昭随意牵了牵嘴角。
这人来拜访父亲,以他的身份、年纪推断,定然不是公事,那么十有八九还与他三年前来访的目的有关。
若是那样,她或许能替他达成心愿。并非逞能,只为报答对方的搭救之恩。
至于这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咳咳,她和一个变态计较什么。
乔昭说池灿是变态,真算不上骂人。
她对京城中人了解有限,池灿却是个例外,一方面是因为池灿来拜访过祖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父母的事迹太出名了。
长容长公主是当今圣上胞妹,年少时颇受太后与皇上喜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长公主千挑万选,亲自挑了个俊朗无双的寒门士子。
用长公主当年的话说,寒门士子比之勋贵子弟少了几分浮夸,为人更踏实可靠。
许是验证了长公主的话,婚后二人举案齐眉,一晃十来年下来别说吵架,连拌嘴都很少。公主尊贵,这其中当然少不得驸马的包容忍让。
一时间,这对神仙眷侣不知惹来多少人艳羡,那些当初不解长容长公主选择的公主们,更是不止一次佩服她的明智。
谁知生活总是比戏本还要精彩,驸马意外过世,长容长公主正悲痛得死去活来之际,一个女人带着一双子女找上门来了,居然是驸马的外室。
更让长公主接受不了的是,外室那双子女竟比独子池灿小不了多少。
十来年的幸福与得意,越是甜蜜羡人,那耳光越是响亮,狠狠抽在了长容长公主的脸上。啪啪啪,脸肿得让长公主连悲痛都剩不下多少了,偏偏那人已死,让她连发泄都没个地方。
不久后,长容长公主公然养起了面首,长公主府夜夜笙歌。
年纪尚幼的池灿面对这一连串变故和那些掩饰得虽好却饱含着各种恶意的人,性情越来越乖戾。加之他相貌随了父亲,越是长大风华越盛,长公主对这个儿子时冷时热,京城的小娘子们却疯狂追逐,让他脾气更加古怪。
这些都是乔昭嫁进靖安侯府后偶尔听来的闲话,她收回思绪,看向池灿的眼神不免带了一点同情。
比起他来,她的父母是多么正常啊!
池灿格外敏感,被少女莫名的眼神刺了一下,冷冷道:“有什么不方便!”
他从上到下扫了乔昭一眼,轻视从上翘的嘴角都能溢出来:“和你说了有什么用!”
乔昭性情疏朗开阔,换做往常或许会随意说笑几句缓解尴尬的气氛,可她家人才遭大难,再怎么豁达此刻也没有闲谈的心思,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便不再坚持,淡淡“哦”了一声,捡起池灿丢回去的棋子,接着残局自己与自己下起来。
池灿本来还等着她接话的,结果只等来一声“哦”小姑娘就自娱自乐起来了,当下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一张俊脸都黑了。
“哦”绝对是最讨厌的回话,没有之一!池灿咬牙切齿想。
朱彦看不过去,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拾曦,抱歉,若不是我想看乔先生的画,那画就不会被毁了,也不会害你千里迢迢白跑一趟——”
对好友池灿倒是格外宽容,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个没意思,我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我父亲手里还有一副韩大家的‘五牛图’——”
池灿打断朱彦的话:“我母亲对那些前朝大家的画都没兴趣,她只稀罕乔先生的画。”